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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中文网 > 寒门宰相 >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众望所归(大更)

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众望所归(大更)

章越闻言脸上一抽搐,当年吕惠卿假意向自己示好,后又火烧三司之事,令自己和苏辙二人一起狼狈离京。

真可谓是前车之鉴。

对政敌一点情面都不能留。

章越神色骤变,终是决断道:“好吧!”

苏辙闻言大喜。

“不过……”章越又肃然叮嘱:“不过本朝政治不是一味靠手段狠,靠立威。持正毕竟是宰相,宰相自有宰相的体面,切不可赶尽杀绝。”

苏辙道:“此事请魏公放心。”

“魏公宽仁。某这些年在野,已备齐蔡某罪状。既蒙钧谕,自当斟酌施用。”

此言既显手段,又彰分寸,章越闻之愈觉苏辙可堪大用,以后绝对是自己的臂膀。

苏轼感叹道:“魏公,蔡持正,吕吉甫罢了,其他人当善用之。”

……

事实上除了苏氏兄弟和孙觉外,还有程颐程颢也多次出入章府。

程颐程颢的政见与苏轼有所不同。

历史上的元佑党争是因为苏轼的蜀党,独立不倚的政治主张,同时反对全盘否定新法的政见,而被完全继承司马光的朔党攻讦。

同时苏轼也是高太后所赏识的人,所以必须阻止对方入相。

这里不得不说一句苏轼的人品。

苏轼无论在新党,还是旧党之中人缘都不好,因为他在政见上敢说真话,对不同政见敢于当面极力反驳。但对个人却从不报复,特别是以往陷害过他的人。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,除了吕惠卿外,苏轼几乎都没有出手针对过个人。

换句话说,苏轼就是那种真正对事不对人的君子。台上和你吵得面红耳赤,台下和你嘻嘻哈哈。

同时对自己的进退,荣辱得失都看得很淡。

而程颐的洛党又是不同。

程颐的洛党与王安石的新党其实有些相似,都是主政革新,不过王安石重‘法’,程颐重‘人’。

章越比较认同程颐的方法,要得治法,先要得治人。

要造法,先要从造士开始。

程颐最看不惯的就是王安石变法后,对迎合自己政见的人大加重用,对反对自己政见的一律贬斥。新党官员确实良莠不齐,似邓绾,吴居厚那等小人都可以进用。而地方执行的官员都是逢迎拍马而上位,也败坏了不少新法的名声,这是王安石失察的地方。

等王安石意识到这点,从太学开始培养人才,用经义造士后已是有点晚了。

至于朔党,那都是司马光的铁杆,一个比一个头铁那种。

章越则是不打算接触的。

从五代丧乱之后,宋太宗专用士大夫,读书人的时代已经到来,这也确立了此后一千多年的政治格局。

同时读书人那等‘以天下为己任’的自觉精神,也由是萌发。

这点在苏轼、张载、程颐身上最明显。

天下家国不是他们的,但他们却以主人自居。

从欧阳修的君子有党,再到太学里经义造士。

程颢登门后,程颢先向章越问道:“魏公可知太后私下派人向吕晦叔,吕微仲问策乎?”

章越道:“未曾知也。”

程颢道:“司马君实曾与我言语,太后私下召对‘更张以何为先’?”

“君实则对曰,先者广开言路,群臣若有阻拦者必为奸恶之徒。”

“而广开言路之后,必先选拔言官,台谏之制天子亲除,宰相不预。此为司马君实棋高一着的地方。”

章越点点头,司马光的路数很明显,先广开言路制造舆论,然后再改易台谏,换上自己一方的官员,最后更易人事,更张新法。

蔡确,章惇争锋相对,之前出台了‘六事防之’的策略,总之只要你说得不对,就要受罚。又出手惩治了上疏言事的宋彭年,王谔两位官员,说他们越职言事。

算是防住了司马光广开言路的一招。

但现在蔡确出外任山陵使,章惇在朝中独木难支,司马光吕公著直接绕开章惇又推荐了二十一名官员出任朝廷要职。

章惇虽极力反对,但也只是将火力最强的范祖禹和范纯仁调离言官的岗位。

现在言官换上自己人了,你蔡确,章惇总不能说他们越职言事了吧。

程颐道:“魏公,我看过不少充斥台谏的官员,都是这些年身遭委屈,被新党排斥的官员。出任后难免发积年之怨气。”

程颢道:“现在司马光在明,吕公著在暗,都主张以言官更新政治。”

章越听了心道,司马光也罢了,吕公著自己一贯以为,这么多年了应该已是云淡风轻,不敢轻举妄动。

但对于争夺台谏时,他也是跳了出来,暴露了他的政治野心。

果然身居高位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。

司马光,吕公著都打破了宰相不可推荐台谏官员的旧例。这属于知法犯法。当然你要说王安石,章越也这么干过,那我也没话讲了。

“太后还拿吕晦书的札子给司马君实看过,司马君实所言吕晦叔所见与他不谋而合。”

程颢道:“不过旧党之中也并非都附和司马君实之见,之前范尧夫(范纯仁)进京,便与司马君实争免役法,司马光不肯,范尧夫对左右言又是一个王介甫。”

“当然我们兄弟也以为司马君实执政实乃大荒谬,一旦言官就位,更张大局,悔之晚矣。还望魏公速速出山,主持大局!”

程颐道:“我与兄长所见相同,虽我并不赞同魏公主张,但断然不可坐视司马君实废罢新法。”

“此番司马君实和吕晦叔所荐的朱光庭和贾易都是我的学生,他们可以随时助魏公一臂之力。”

章越听了暗笑,自己还未上位,元佑三党中的洛党和蜀党已是站在自己一边,单单一个朔党怎么掀得起浪。

……

司马光府邸内灯火通明,新晋御史们齐聚一堂。刘挚、刘安世、梁焘、范祖禹、郭林、王岩叟等司马光一手提拔的官员正在热烈讨论朝政。

他们都是新晋提拔的,正热火朝天地谈论着国家大事,正为马上要进行这一场拨乱反正,更化朝政,格外兴奋。

王岩叟率先愤然道:“之前章惇居然在御前质问陛下御批言官之事,曲折再三,言语轻狂。外廷传闻天下周知,天下所共愤也。”

刘安世道:“不错,差除谏官出自三省,章惇身为枢密使却不遵职守,越职狂言,当罢黜之。”

“剥麻,必须剥麻。”

“还有蔡确,一并剥麻!”

众人异口同声。这些官员对司马光怀有近乎信仰般的忠诚,眼见他在御前受辱,无不义愤填膺。

刘挚与王岩叟当即商议起草弹劾奏疏,旋即又罗列多人。

唯独郭林静坐一旁,沉默不语。

范祖禹拉郭林走出房间言语道:“郭兄,你是新任谏官,要所论何事?”

郭林道:“章子厚之言虽是狂妄,但也不是没有根据。”

范祖禹对郭林道:“这话你以往可以这么说,但在这里却不可这么说了。”

郭林道:“我也知道,我这性子不适合为官。我这么多年深受司马公大恩,但今日却不知道如何回报他。”

范祖禹看着郭林此状也是摇头道:“你不弹劾章惇他们也寻个其他人吧。”

“你本就与章度之亲厚,否则会被认为是奸邪同党的。”

郭林道:“同我则为君子,异我则为邪党,喜同恶异,泯然成俗,一旦如此,党争会败坏了整个国家的风气。”

“如今新法是有许多不善之处,但我以为这般党争下去,必酿成党祸。而历朝历代党祸之害如何,史书昭昭”

“我还是向司马公辞了此职好了。我不适合为官。”

范祖禹一把拉住郭林道:“郭兄糊涂啊,你现在辞官不是司马公答允不答允,而是太后和陛下答允不答允了。”

“你新任御史便辞官,置太后,陛下于何地啊?”

郭林闻言苦道:“我如今真是进退两难了。”

范祖禹心道,还好自己被章惇排除出御史,现在他也知道这些人有多不靠谱了。

党同伐异就是一个氛围。

在这个氛围中,如果你稍为新党或新法说半句好话,就会被逐出门墙。所有人都只愿意听自己愿意听的话,就算学识再高的人,也不能例外。

二人返回时,听得刘挚振振有词地道:“《荀子》有云:'两贵之不能相事,两贱之不能相使',,此乃人之常情!我等与新党水火不容!”

“从此以后,进一人,则为熙丰时新党所退也,退一人,则为熙丰时新党所进也!”

刘挚这样极端的言路得到了下面官员的一并叫好。

郭林摇了摇头,愤然道:“诸位这般交章而论好吗?嫉恶如仇是好事,但嫉恶太过反是恶事。”

“新党中亦有好人,新法之中亦有良法!”

郭林一句话浇灭了所有人热火朝天的讨论。

刘挚走到郭林面前怒道:“阵前还未举事,你郭林怎却生此不安之言?”

梁焘振振有词地道:“新党者皆小人也,无忠君爱民之心,天下疾之久矣,又何足抚恤。”

王岩叟道:“自古以来,贬斥奸邪,正是天下盛事,郭兄何故为奸人担心?”

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斥罢郭林,郭林朴实之人不知如何争论,愤愤然退在一旁。

……

就在这些人亢奋之时,苏辙则在宜秋门的寓所中起草弹劾蔡确的奏疏。

“贸然弹劾宰相,绝对是不智的。”

“但可以借山陵使在山陵事上的怠慢,先做文章。指责对先帝不敬,探一探风声。”

苏辙也是深谙套路。

而苏轼看着苏辙起草奏疏,也是忧心忡忡,他当然知道司马光召这些官员回朝是作什么?现在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。

他当即叫了府上备好马车往章惇府上而去。

“子厚,你可知你如今处境危矣?”苏轼见了章惇后急劝道。

章惇这些日子容色稍显憔悴,太皇太后要更易新法,蔡确不在,使得他章惇一个人在朝中更加孤掌难鸣。

章惇道:“如何?不过是蔡持正之后,便轮到我了。”

“我早知道,吕晦叔,司马君实更易谏官后,会如何了?”

“万夫所指,又如何?”

章惇说罢此言,大有豪气干云之意。

苏轼道:“司马君实是君子,子厚你也是君子,我相信你们二人可以坐下来,好好谈一谈!”

章惇笑道:“子瞻,你在说什么?”

“从古至今党争是什么样子?你不知道吗?那都是你死我活的,覆巢之下焉有完卵?”

“你想要在中间找一块地站?反而两边的人都要先杀你。子瞻,我劝你一句,不要为新法说半句话。”

说罢,章惇不再言语。

……

元丰八年十月,霜重露寒。汴京城的朱墙碧瓦都浸在治丧的素白里,蔡确自永裕陵覆土归朝,紫袍玉带依旧端坐都堂。

章直步入都堂时,蔡确正在批阅奏章。见章直来访,蔡确搁下朱笔笑道:“子正来得正好,这份关于河北军需的奏疏“

“蔡相,“章直径直打断,从袖中取出一封札子放在案上,“这是御史台已草拟好的弹章副本。“

蔡确目光在札子上停留片刻,忽然轻笑:“刘器之?”

章直凝视着窗外的梧桐:“弹章列举了十二条罪状,最重的一条是说先帝病重时,蔡相曾私语'太子年幼,恐难继统'。“

蔡确闻言神色骤然凌厉起来。

“子正应当知道,当日我在福宁殿说的原话是——“蔡确声音忽然压低,“'太子虽幼,然天资聪颖,又有太皇太后垂训,必能克承大统'。“

章直直视蔡确道:“可当时在场的梁惟简、阎守懃,如今都改口称听见蔡相说'主少国疑'四字。“

蔡确失笑。

章直道:“山陵使的差遣按例该辞相了。“

蔡确则道:““但韩忠献任永昭陵使时就未辞相。“”

“那是英宗坚持挽留。“章直道,“确实不在祖制,而在太皇太后心意。如今太皇太后意属何人?“

蔡确忽然大笑:“子正啊子正,你叔父教你来说这番话?他既要相位,何不直“

“蔡相!“章直厉声打断,取出黄麻诏书草稿,“御史台已备好剥麻奏疏!若明日自请出知陈州,这份奏疏便不会用印。”

顿了顿,章直语气稍缓:“叔父已承诺,日后许蔡相以观文殿大学士致仕,不会追究他事,陈和叔的死也罢了……“

蔡确一掌掀翻案上茶盏道:“章度之以为他是谁,一句话便要我将相位拱手让出?”

见蔡确脸上露出勃然大怒之色。

章直神色不变道:“此大势所趋……蔡相辞相后仍有宰相体面。这是叔父的承诺!”

“体面?”蔡确起身,片刻后又摆了摆手,“我以寒门出身,一步一步走到今日,体面已是够了。”

“告诉度之,既要上位,岂有妇人之仁。手上不沾点血,朝野上下如何能服你?”

“相位就在这里,告诉他自己来取!”

章直闻言怔怔地说不出话。

蔡确望着窗外徐徐道:“告诉度之,我倦了。这些年来身居高位,威压之下满天下人看我脸色,仰我鼻息。”

“如今你要我自辞相位,再看司马光身旁那些小儿辈的脸色?被呼来换去?遭众人之奚落嘲笑。”

“身在高位久了,身段就放不了。既如此,不如求贬岭南,一了百了!”

章直见蔡确语意坚决,知再劝无用,向对方一揖道:“蔡相当年栽培之恩,直永不敢忘!”

蔡确背着章直摆了摆手。

蔡确还朝后便代替天子下了一份诏书。

恭以先皇帝临御四海十有九年,夙夜励精,建立政事,所以惠泽天下,垂之后世。比闻有司奉行法令,往往失当,或过为烦扰,违戾元降诏旨,或苟且文具,不能布宣实惠,或妄意窥测,怠于举职,将恐朝廷成法,因以堕弛。其中谕中外,自今已来,协心循理,奉承诏令,以称先帝更易法度、惠安元元之心,敢有弗钦,必底厥罪。仍仰御史台察访弹劾以闻。

诏下后,蔡确坚持新法不可更易的大旗,这正为高太后更张的主张不容。

蔡确真正将自己置入众矢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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